No.1 不得入内
“……”
“你说是不是这样，我的小兔宝贝？”
“……”
“他们都说我在撒谎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为什么要撒谎呢，一点意义都没有，那些愚蠢的人不会知道的。他们嘲笑我。他们居然嘲笑我。他们不过是会被‘洞穴’吞噬的蝼蚁罢了，等到那一天到来，末日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也不说些什么吗，白羊先生？啊……轻、轻一点，你总是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我不寂寞……有你们在，我不会寂寞的。我看得见你们，我是被精灵告知了道路的孩童。等到末日降临，我会成为公主，和你们永远在一起。走到……走到城堡那里去……狼，狼还没有来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狼就要来了……狼……开茶话会吧，茶话会！”
“……”
“该死、该死，什么都没有……什么都不愿意给我。”
“……”
敲门声。
门打开一道缝隙。
光芒透入黑暗中，映照在惨白的脸上。
她看到光亮中一对金黄色的眼睛——陌生的满月；明亮、锐利、危险的凶星。
“走开！走开！我不会出去的，你没看到我们正在喝茶吗？走开、走开！”
※
“我认为，令嫒与其说是被怪物缠上，倒不如说是疯了。”异动博士坐在沙发上，毫不客气地说。
“博、博士……”青艾感到有些难堪，悄悄看向这户人家的主人。
坐在对面的，隔过茶几上摆放的果盘和花瓶，坐在巨大的蓝色海洋油画下的，是一对中年夫妇。男人姓司寇，夫人没有改姓，姓哈塔卜。单人座沙发上，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，那名男子叫**德华·布鲁姆，是心理医生，同时也是异动博士的委托人。
医生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，他轻轻推了推眼镜，说：“并不能称之为‘疯’，博士，请尊重我们的患者。司寇小姐的情况，经过初步诊断，被认为是妄想性障碍。”
“妄想症？”
博士拿起果盘中的葡萄，一颗接一颗，像变戏法那样抛进口中。她不吐皮也不吐籽，像蛇吞蛋。
“我们并不……确定。实际上，仅仅是排除了人格分裂和精神分裂这两种可能。但是，很难再有进展。”那名医生皱紧眉毛，似乎真的很困扰。他看起来才刚刚步入中年，那头北欧式的浅黄色头发却已经显得十分稀薄，眉毛似乎也因为焦虑而不停往下掉落。
司寇先生，哈塔卜女士，眉心同样皱出了能把眉毛挤掉的扭曲皱纹。
如出一辙的悲苦表情。
青艾吞咽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听说司寇小姐坚持认为自己身边存在着很多别人看不见的生物……按她的说法，是异界生物，是吗？”
“一开始，她说她也不知道那些生物是什么，后来，她说那应该是异界生物。说实话，除此之外也不能解释了——如果那些生物真的存在。本来，要是这是在二十年前，我们完全能够确定，她的症状是妄想性障碍，但是现在……您读过去年七月份的新闻吗？我记得之后出了一篇论文，是关于……”
“拟似弓形虫。”
“是的，拟似弓形虫。您或许有了解？”
“那篇论文是我写的。”博士说。
“啊，原来如此。真是失礼，”医生苦笑了一下，“我原本以为您仅仅是参与了那次事件，该说不愧是异动博士吗……”
“那个……”开口的是坐在对面，用手拢紧外套，看起来一直感到寒冷的哈塔卜女士。她的脸色青白，让人联想到动画片中哥特城堡门后瘦骨嶙峋的女管家，“请问，拟似弓……弓形虫，拟似弓形虫是什么？和小珍的病有关系吗？”
布鲁姆医生看了异动博士一眼，似乎在问她，应当由谁来替他们解释。
异动博士很爽快地开口了，这倒是让医生小吃了一惊。毕竟就之前的态度看来，异动博士是个谈吐粗暴并且少言寡语的人。
“拟似弓形虫，也就说，并非是弓形虫。在‘超源时代’，拟似经常用于异界生物的命名中，用来区分与本源生物极为相似的异界生物。去年有一起病例，病人精神错乱，变得无法认得原本与自己熟识的人的面孔，同时忽然开始袭击陌生人，试图与陌生人发生性关系……最后，在该人的大脑中发现了寄生虫。”
博士讲述起异界生物，眼睛在墙壁遮掩下的浅色阴影中熠熠生辉：“这种拟似弓形虫在原生环境中，一定是利用宿主与其他生物发生体液接触而得以传播。有趣的是，我们目前发现，异界生物在这里会受到诸多限制——包括对物理坏境的不兼容和精神上的改变。那次事件中，最幸运的就是拟似弓形虫几乎无法传播，只有少数个体离开第一宿主并成功存活。尽管人类是最佳的最终宿主，它们也依然无法正常繁育。至于第一宿主该人……”
布鲁姆医生突然接上话：“我们已经为司徒小姐做过脑部检查，并没有发现任何寄生虫。不过因为小姐过于固执，也就没有进行更加完备的全面检查……但还是可以判断，不是寄生虫。请您相信我们，女士，令嫒的身体安康。”
“我只是害怕医生是不是会一时粗心……”面容青白的女士停止了反复抓紧衣服的动作，似乎多少获得了安抚。她的丈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“布鲁姆医生考虑得很周到，省下不少麻烦。”异动博士赞许地点点头。同时眼睑也往下垂落了些，眼睛恢复成看上去让人感到十分困倦的半月形。
于是青艾接替博士，问道：“既然这样，等于是没有任何突破口了，是吗？”
“我们无法得知小姐口中的那些‘朋友’是否真实，就看博士您能否找到线索了。”布鲁姆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拜托了。”
“但是，她不让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，是吗？”
“这是从一年前开始的……”开口的是那位夫人，“小珍不愿意去学校、不允许我们拉开窗帘，她喜欢待在暗处，半夜里的时候，一个人在漆黑的走廊上站着……后来，她甚至不愿意走出房门……布鲁姆医生与她的关系是最亲密的了，也只能在门外与她交谈。不过小珍是愿意和人聊天的，她是个声音很好听的、可爱的孩子。无论如何，请您……”
“无论如何，”博士眨了眨眼睛，将半月变成金黄的满月，“破门而入也可以吗？”
哈塔卜夫人抽了一口气，似乎要晕厥过去：“请、请不要那么做……”
“必要的话，可以。”用沉稳的声音回答这句话的，是司徒先生。
异动博士看向那位男主人。司徒先生阴沉的眉毛低垂着，神情严肃：“但珍是我们唯一的女儿，请您不要伤害她。”
“伤害？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她身边是否存在有常人难以看见的异界生物，仅此而已。可是我并不想保证我们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身体以及精神上的伤害。物与物之间的联系，一旦被破坏，一旦被增添，甚至仅仅是改变——就像将腐烂的肢体从肉身上割离，都会流血。而我是一个工作认真的人。我的到来就像是你们请来一位拿刀的人，你们要求我破坏联系，就必然会流血。”
“您的委托费用昂贵，博士。难道您就是这种态度吗？”女主人小声地开口。
异动博士几乎是翻了个白眼：“如果您一定要那样说，那么，好——我贵在封口费。你们难道不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委托我的吗？”
坐在富人区最高公寓楼楼顶昂贵的沙发之上，坐在水晶茶几和顶级绿茶之前，坐在半个世纪前有名画家绘制的名作之下的那对夫妻，缓缓垂下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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